21、
其实这对一个已经被标记过的向导来说,甚至会是屈辱的。大野智的脚步顿了顿,落后了几步走在二宫和也身后。他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有什么用意,更不想强制去闯入对方的意识云。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点儿尴尬,就连管家都感觉出来了。
原来好好的,怎么就忽然这样了?
还是大野智心理素质好,很快调节过来。饭桌上挑着些话头讲,二宫和也求之不得顺着说下来,便缓和了一些。只是吃完饭后竟又尴尬了回来。二宫和也去院子里喂鱼,大野智没跟上去,反而说自己要去处理些事务。
有事务不是假的,但二宫和也回来嘛,什么都是能推倒一边的。眼看着呆在一起不自在,何必找不痛快呢。大野智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犟,或许是对方的做法触碰到了自己作为向导的底线,一路沉默着去了楼上的另一间书房。
可他们之间的联系毕竟没有断的。一个人心情不好,另一个人哪里会痛快。管家端着甜汤在身后劝,「这是怎么了?您不上去一起?」
「没什么。他不是去工作吗?」二宫和也像是一门心思喂鱼,叫管家瞧不出什么动静,「端上去给他喝吧,晚饭吃的少。」
哦,还记挂着,看来这边不是大问题。管家受了嘱咐,只好端着餐盘上去。大野智温柔又体贴,不会为难管家,接了甜汤正好喝,就听管家说,「是将军叫我端上来的,说您晚饭吃的少呢!」
大野智听了不由得开心,过后却不敢当真,只笑一笑,将空碗搁在了一边。
这个晚上竟然是没有一起同榻而眠。二宫和也睡前去敲过一次门。书房里烟雾缭绕,大野智倚在案头眉头紧锁,未燃完的烟夹在指间,一副不太愉快的模样。他一直都是温温柔笑着的,什么都是游刃有余,就连第一次碰面时爆发了结合热,也不见他这样为难。
「出了什么事?」
「没什么。」二宫和也自己也抽烟的,大野智见到他却还是第一时间灭了烟,起身要去开窗透气,「能处理好的。」
「哦。」他也不是没有能力的人,既然这么讲,二宫和也就不操心,问他,「什么时候好?」
「……你先睡吧。」事务从来不叫他烦心,只有人。大野智一时不敢去直视二宫和也,向导心思细腻,他不知都设想了多少种对方屏蔽自己的理由,怕多说两句就会想质问对方……可有什么立场呢,低头一哂,「处理完就过去。」
将军大人没腆着脸皮留下,但一晚上是独自而眠。早上醒的时候与前一天的情况一样,心境却完全不同,挥手赶走了精神体。
他去了一趟自己的书房,在楼上没找到大野智,问管家人在哪里,管家说一早起来也没瞧见,正说着话呢,人从外面回来了。
「早。」
「跑步去了?」
「嗯,我上去洗个澡。」
「去吧。」大野智上楼要穿过二宫和也站的地方,经过的时候又听他讲,「快一点,等一会儿跟我出门。」
这么一大早的?大野智虽然疑惑,却没问出口。走上楼的时候还听见他在吩咐管家准备东西,想来是真的有事。于是他很快就冲了澡,擦着头发走出浴室,发现二宫和也在换衣服。卧室里有面大镜子,他就站在衣柜上挑,自己走出来他也不过回头看一眼,挑好了衣服却不穿,递过来,「换这身。」
原来是给自己的。大野智接过衣服挨着床沿坐下来,有领带还有袖扣,「是要去什么地方?」
「唔,到了你就知道了。」二宫和也脱掉自己的睡袍,开始换衣服。
他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上去很瘦,脱光了的时候却不是那么一回事。大野智多瞅一眼都不敢,怕自己克制不住,撇过头换自己的衣服去。
戴袖扣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,款式独特,倒像是什么家族的徽章。二宫和也正扬着下巴扣衣领,见他半天没戴好袖扣,便过去帮他。
距离这么近,大野智没能控制住自己试探的心,然而再一次碰了壁。他想,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对方试探自己,二宫和也哪里毫无知觉,他帮大野智扣完袖子,便去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,朝镜子里大野智在的地方看一眼,淡淡的,「不要多想。」
不要多想什么呢?不要多想你跟我的亲昵,还是不要多想精神壁垒的事情?大野智一点儿也没办法不要多想。
只等家里的舰艇飞出了首都的大气层,大野智才反应过来,他们大概是要去很远的地方。可又为什么要穿的这样正式呢?他心情郁郁,一夜没睡,便在飞行途中挨着椅背睡了过去。脑子里有根弦绷着,舰艇动静一大,就醒了。
二宫和也操纵着正在跳跃黑洞,飞快地往大野智那边看了一眼,「醒了。」
「嗯。」他直起身子来看,「啊——你这是要回去?」
这里他就认得了,是去二宫和也军队驻扎的路。
「不是。」二宫和也在小行星带前停下来,「你认得这路。」
作为一个「没有」出过首都的向导来说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大野智没想他会这么问,但那件事情彼此心知肚明,正要开口,就听他继续说,「我原来以为是做梦,后来越想越不对,追出来到这里就追上你了。不过隔得远,你可能没发现。」
「哦。」没想到那天还有这一出,大野智有点儿呆了。
舰艇停在这里,眼前流动的星云璀璨,倒不比皇帝陛下当初那场流星雨要差些。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,安静的空间里才响起动静。二宫和也解了身上的安全带,面色冷静,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紧张的,怀中的方块儿明明放置的很好,却总觉得不舒服。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向谁曲过膝,动作僵硬却不迟疑。
深蓝色的绒盒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,上头的花纹赫然与今早他给的袖扣是同一种。像某个家族的徽章,原来是他们家的族徽。
他只做这样的姿态,话却一句不说。还是大野智先开的口,「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?」
「我觉得……你大概会想要的。」
「屏蔽我是怕被我发现?」
「总是要惊喜一点。」
没想到惊大过于喜,还闹了一场矛盾。
手里的东西迟迟不被接走,倒叫人心里发慌,「你不想要吗?」
他不说想不想要,只是问,「你喜欢我吗?」
大概是真的没想到,二宫和也吃了一惊的模样,他垂眸想了一会儿,「我不知道。」
这话说的不响,大约是怕听者伤心,却没料到大野智早就猜到似的,微微笑开了,「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?」
又绕了回来,叫将军大人有点恼了。「你想我怎么样?」
大野智点到为止,也不真的把他惹火,他的手附在二宫和也拿着绒盒的手上,声音愈发轻,「你会试着喜欢我吗?试一下吧?」
「……好。」
他这一下笑得明显了,「我好开心。」
这样也能开心?真是太容易满足了。二宫和也忍不住说,「这样就好了?」
「嗯。这样就好,你要言而有信。」
他矮下身来去跟二宫和也亲吻,思维触手毫无阻碍地探进了对方的意识云里。
不知道吗?一直呆在身边,总会知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