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

大野智说，那你这桂花酿我们暂且不喝，等到出海归来，配上打捞上的海味再细细品。二宫和也没有异议，和他把挖出来的小酒缸洗干净放好。不管后日天晴与否，大野智打定了主意要拉二宫和也前去。

城里本就有人天天出海，捎两个人不在话下，大野智打点好一切，正要回客栈，却被门口两尊雕像似的人吓了一跳。

「你们怎么在这儿？！」

[0回]

来人见到粗布衣衫的大野智也面不改色，单膝下跪，拜叩道，「奉国公之命请小公爷回府。」

大野智拔腿想跑，后头上来两个同样面熟的，拦了去路。只好狠狠地哼了一身，甩手进了客栈，要掌柜给他重开一间上好的客房——反正有钱了。

过了这么久，他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爹知道自己在这南边，可这样派人来喊自己回去就不一样了。关上了房门再细问，外头果然已经闹翻了天。大野智一面听着来人细说外头的形势，一面走神想，这小城里真是不问世事的桃花源，自己在这里过的不知岁月时长，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。

「可我还没有和人去看海。」大野智淡淡地说，「呆了这么多天，都已经约好了，等后日出海回来再走也不迟。」

「这、这恐怕……」

「有什么好怕的？」大野智哼哼喝着茶，漫不经心道，「你以为京里真是谁也不知道？我一个纨绔……当然要有纨绔的样子。」

只是他垂着眼思量的样子可真是慑人！来人不敢再多说话，默默退下了。

后日果然天晴！大野智满心欢喜去找二宫和也，二宫和也懒懒地躺在院子里，睁开眼缝看了看天气，叹着气整整衣裳，跟着他出门了。

大野智在这小城里吹了多日的海风，还是第一次见到海，原来是这个模样的。他站在沙滩上远望，海浪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沫，「啪」一声打到岸边，有人喊他们上船出海了，大野智连忙要拉二宫和也过去，哪里知道他挣开手说，「我上不得船，就在岸边等你。」

「不上船？」大野智瞪大了眼，「你说了——」

「我只是说带你来，陪你看海，可没说要上船出海去玩。」二宫和也挥挥手，提着衣摆往高处走，「你快去吧，我在那里等你。」

身后的人又在催，就这么一日了，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，大野智只好转身上了船。

他还是第一回到海上。脚下虽然踩着结实的木板，可飘摇不定的感觉却依然清晰无比，空气里是咸咸的盐味，海风吹来，舒服得让人眯了眼睛。船已经开出去有一段距离了，大野智回头望，就见二宫和也迎着风站在礁石上。他发现这身衣裳还未见二宫和也穿过，浅色的内里，明黄的外袍，南边人多是穿得色彩艳丽，却没人比他更衬这个颜色，虽看不清眉目，可大野智闭上眼都知道他的眉眼的每一寸，宽大的袖扣和衣摆被风拂起，长发披散开，像他整个人那样，迎风而展。

大野智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击落，海水刹那间卷成湛蓝的绸缎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到无法呼吸。他以为的自由感悄然散去，船驶得越远，就越焦急。没有活法了，他要回到岸上去！立刻回到岸上去！回到二宫和也身边，才能喘气存活。

他爱上了一座神祗，哪儿也不去了。

出海的人本来不愿意这样返航，可见大野智疯了似的要跳水游回去，拿他没办法，只好掉头。还没靠岸他就下了船，被浪打了个正着，那份迫切的心也被浇回了原位。二宫和也在高处看他狼狈的模样大笑，大野智自己也笑了。

浑身都湿透，两个人只好租辆驴车回城里。就是这样，等回了二宫和也的院子，大野智的喷嚏已经止不住了，打个不停。在屋里卷着二宫和也的被子坐在床上喝酒。一口桂花酿喝进肚子里，甜得像是灌了一碗蜜。虽然同为男子没什么好忌讳的，可二宫和也端着酒碗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，等到两个人喝的壶中见底，才神志不清地爬到床上去，听大野智讲暮春时节的长安城，像晕染着檀红鹅黄的梦。

大野智低头一嗅，是香的。二宫和也打小就跟在师父在林子里头酿酒，常年浸淫着酒香，光闻一闻就让人要醉倒。嘴唇红艳好看到迷人心魄，大野智顺势亲了一口，听他迷糊着问，「我酿的酒是不是比较甜？」

甜，怎么会不甜？他将人压在身下，正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，以吻封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