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、

家庭医生高桥上一次这样深夜赶来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。他职业素养够好，默不作声的检查二宫和也身上羞耻的伤，甚至接替了佣人的工作将他身上的污浊一点点擦拭干净。

整个过程二宫和也都闭着眼睛，擦到伤口时呼吸急促，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。上药的时候二宫和也还是拉住了他的手，想了想，又松开了。

末了高桥嘱咐他，「别碰水，非要洗澡的话要注意些，上药……我每天来？」

[0回]

「不用了，你把注意事项写下来吧。」

他一说完就闭上眼睛我要休息你可以走了的模样，高桥默默退出了房门。佣人在外面候着，一边交待一边问，「这几年都好好的，怎么又闹成这样了？」

「大野先生都走了！」佣人将他说的话记下来，「您觉得二宫先生和大野先生还会和好吗？」

高桥摇摇头，感情上的事情，旁人最说不清楚。

二宫和也身体本来就不好，这下断断续续病了快一个月，连樱井翔都打电话来过问，「病好全了？」

即使在病中，二宫和也还是不忘工作的，「差不多了。」

他原来的声线尖锐，此刻低低哑哑的，说话间咳嗽几声，一听就不太好，「你和大野智怎么闹成这样了？」

上回高桥医生也在房外问，他和大野智怎么又闹成这样了。二宫和也反问樱井翔，「怎么叫又闹成这样了？」

「唉，上一回不也是差点搞出人命吗？」

哦，上一回。二宫和也垂了眼，原来大家都记得清楚呢。大野智和自己装作没发生过的事情，知情人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所以说……当事人怎么会忘了呢。

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，就像任何一场普通的恋爱一样。二宫和也隐隐觉得，大野智一开始就对松本润有抵触情绪，他没多想，只是在他心里，天平总是往松本润那方倾倒的，大野智多抱怨了几次，二宫和也对他就有了情绪。

「明天不行，明天我要去送机。」

「……松本润？！」

「嗯。」

后来大野智倒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，只是一整天都脸色不好，说话也爱理不理的。二宫和也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气啊，拉住他就问，「你这是发什么脾气啊？」

他问了，大野智索性也就摊开来讲，「我就是不想你去送松本润。」

大野智从来没喜欢过别人，更别说谈恋爱了。虽然和二宫和也在一起的开端并不美好，可这并不妨碍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策划着斑斓的未来，他不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差距，又因为床第之间的事情，无端生出了许多占有欲。

「你凭什么啊？」

这话问的大野智胀红了脸，「凭我们在交往！」

二宫和也听了却轻轻笑了一下。大野智虽然比他年纪大，可自己入社会早，心智上比这个小画家成熟许多。这个时候，他的确是轻视对方的，甚至对于这句「交往中」的主权宣示带了点轻蔑和不屑。

第二天是阴天，送走松本润后他一个人在机场坐了会儿，出来的时候发现在下雨。他还有些文艺的想，离别的时候总是雨天呢。昨天刚和大野智闹过矛盾，二宫和也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车上乱逛，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。

这场雨一直没停过。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，大野智已经不知道在雨里淋了多久。

……

挂断了电话，二宫和也看着窗外出神，竟然淅淅沥沥的也下起了雨。

前段时间因为要照顾生病的自己，直到最近佣人才算空闲下来。换季了，单薄的衣服都要好好收起来。二宫和也没有吩咐，他也不敢动大野智的东西。没有料到二宫和也会突然迈出书房的。

「这么多衣服？」

二宫和也看佣人抱了一大团衣服扔在卧室的床上。「趁着天气好晒一晒都收起来！哪里知道下雨了。」

他又要去阳台拿另一团，二宫和也拿起一件浅蓝色的线衫看，是大野智的。床上的衣服交错在一起，大野智爱穿线衫，他则因为工作关系偏爱的衬衫。只是他和大野智身材相近，裤子常常会穿错。

佣人抱了另一团衣服过来了，外面的雨势突然变大，他身上沾了水汽，手冰冰凉凉的。二宫和也一边将冷色系的线衫挂进冷清的的衣橱里，心里不自觉的想到，五年前大野智也是浑身冰凉的，那他是不是在雨天里渐渐的冷却了一颗炽热的心，五年里，一点儿也没有热起来过？他不是大野智，这个猜测无从得知，却知道自己从来没想，也没去捂热过对方。

「二宫先生，您这是在干嘛？这些衣服都要收到箱子里去了。」

佣人的话打断了他的出神，抬眼一看，衣柜里大野智的衣服零零碎碎的挂在自己的衣服间，衣橱变的满当当的。生病的时候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，许多事情都做不好，这个时候就是照顾了自己多年的佣人都不及大野智用心……是了，他在病中总是想起那个害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的好来。

「哦。」二宫和也将那些大野智的衣服一件件又拿出来，拆下衣架，看着佣人一件件叠好，然后收进箱子里。

就像现在，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脆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