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、
大野智的经理人知道他和二宫和也掰了后,为他失去这样一位好说话的金主而大为惋惜。大野智对事业其实并不上心,默默无闻低谷了这么多年,对画画也早就不是当初的心态。只是他除了画画什么也不会,也只能继续画下去了。
他搬到画室去住,有心情的时候画几幅画,没心情发那么一天呆,时间也就过去了。和二宫和也在一起长长短短五年时间,分开的时候还得到了对方大方至极的空白支票,大野智现在是完全不愁钱了。
当你对一段感情感到无望的时候,就会对这个产生了许多自以为是的回忆的地方而感到害怕,从而产生了逃离的想法。大野智害怕了,所以当经理人为他找了个能出国游学的机会的时候,他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下来。
到底是艺术界的人有关系人脉,大野智不在乎钱,事情办的异常顺利,在他和二宫和也分手的一个半月后,他即将启程离开东京这个伤心地。
他上学的时候朋友就不多,这么多年下来,只有和横山裕还有在联系。
临走前的晚上横山裕要给他饯行,大野智去了横山裕的酒吧。
横山裕把矿泉水都收起来了,非要大野智喝酒。
五年前一场大雨浇的大野智发了高烧,当夜转成支气管扩张肺炎,二宫和也听医嘱,就让他把烟酒给戒了,大野智本来也没什么酒瘾,只是烟瘾有一点点难戒。或许是心里有愧疚,那个时候二宫和也是陪着他一起戒烟的,实在忍不住了,就嚼口香糖,含颗话梅之类的,后来大野智终于戒掉了,二宫和也如释重负的又拾起了烟酒。
到底是很久没有喝酒了,几杯酒下肚,大野智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。
身旁坐了人,对方也不和自己搭话,大野智酒后却非常非常想要倾诉衷肠。那些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的心事,对着面前这个模糊的人影通通倒了出来。
「他那样一个人,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被他身上那份骄傲吸引的。」
「……也很傲娇,可不会让人讨厌。有时候会说些难听的话,我也觉得很可爱。」
「我并不需要他对我折下自己的骄傲,我……我这么没用,却依旧想要他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做无法无天的二宫和也。那样一个二宫和也,怎么可以为别人折下骄傲呢?」
大野智说着说着又是灌下一口冰凉的酒,拖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,脸上有惨淡的笑意。
「我一直觉得啊,他那种人,只要走着大理石和地毯铺好的路就好了,我这样一块水泥地,不踏上来也是理所应当的。」
「有一回松本润要去什么险山恶岭的地方取景,他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跟着一起去了。去了一周,然后我在网上看到松本润拍的照片了。笑的真好看啊,我喜欢的人,从来没有对我这么笑过的。」
「我很有自知之明的。可是在意识到他是能够心甘情愿为别人翻山越岭染上一身泥污,也永远不会踏上我这块水泥地的时候,还是无法觉得不难过。一个你早就知道,一直被忽略的事实,就从那么几张照片里,透过显示器,摊开来展现在你眼前。」
「所以说啊,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是这么脆弱且固执的人。即使为他头破血流伤筋动骨一百次,却仍然渴望从他身上得到一百零一次爱人的勇气。哪怕他喜欢我一点点,那样我就可以昂首挺胸一点……可是,爱这么难,又很伤人。想一想我们两个人,都是爱而求不得,彼此彼此。当你明明知道一个人并不喜欢你的时候,你喜欢的时间越长,越觉得这段感情羞耻而丑陋,美好的感情变成了压在对方身上喘不过气的噩梦。」
这份心事藏在他心头在这五年里曾经随春草生,伴冬雪枯萎,许多个同床共枕的夜晚他任由煎熬在心间如冰如沸。
在一起的时候不快乐,分开了也不快乐。大野智醉了,趴在吧台上失去了意识。
坐在他身旁的人一整晚也没有说话,他喝的不比大野智少,一张被墨镜遮了大半张的脸白的好像是透明的。
在他很长很长的一段认知里,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会喜欢一个人的,他觉得自己刀枪不入,百毒不侵,心是一个坚硬的石头,可生活从来都不是浓烈的酒,而是慢慢浸润了自己的一杯温柔的暖茶。
他沾了杯壁上水珠的手抚上大野智的眉头,一点点抚平那小山峰似的褶皱。
倘若我是你的固执和不快乐,那么我希望你最后能得到一声你想要的欢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