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，二宫和也靠坐在沙发椅上喝完杯中最后一点早就凉掉的咖啡，摘掉了鼻梁上的低度眼镜。
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，在空无一人的格子间中分外清晰。他拿起来看了看，是高中的班长。上个月他刚调到东京的时候在机场碰见的。多年不见，他已经认不出对方来，对方却是很惊喜的样子，「二宫？是二宫吗？」
自己点了点头，还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人的信息，对方就毫不客气地一手拍上了肩，「是我呀！泷泽！你不记得了吗？」
泷、泽、秀、明。被积压多年的记忆卷着灰尘从角落里翻出来，脸上已经先挂上礼貌的笑，「班长啊——」
「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？你去哪儿了？」泷泽是来接人的，二宫和也则是等公司的人，两个人在机场大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，「你怎么一点儿也没变？」
「啊，是吗？」二宫和也苦哈哈地摸摸自己的娃娃脸，不知道因为这个吃了多少亏。后来就留了联系方式，邮件往来过几封，前些天对方在邮件里提及的聚会一事，二宫和也记得自己已经说过有工作不一定能去，没想到这么迟了，还打了电话来。
「喂。」
「ニノ！你怎么还不来？」不是泷泽，倒是另一个比起来更加熟悉的声音，沙哑的，「等了你半天了。」
「相叶？」
那边啊立刻哇哇大叫起来，「居然真的是ニノ！」
泷泽「我早就说了，是你不相信。」他抢回了电话，「这家伙不相信我真有你的联系方式来着……你还在工作吗？」
二宫和也听着电话那头吵闹的声音，忽然有一种隔着电话回到十年前的错觉，他揉揉被眼镜压得疲惫的鼻梁，「刚刚忙完，你们在哪？要我过去吗？」
地址很快发送到手机里。二宫和也拿好外套下楼。
明天是中秋，也只有像自己这样孤身一人的员工，才留下来加班到现在。
这片还算繁华，二宫和也一下楼就拦了车，把地址报给司机。他们约的居酒屋在巷子里，出租车开不进去，只好停在路边。
深秋，夜里已经有些冷，二宫和也将臂弯的外套穿上，被夜风吹的缩了缩脖子。巷子深处的居酒屋泛着温暖的光，他忍不住就朝光源加快了脚步。
「来了？」吓——！谁想到巷子的阴影处还有人，冷不丁地出声，结结实实吓了二宫和也一跳。对方笑了一声，黑暗处若隐若现的火光被熄灭，露出小半张脸。「快进去吧，都等着你呢。」
说完自顾自又点了一根烟，似乎没有一同进去的打算。
二宫和也抬起有些僵硬的脚，「那你呢？」
「等会儿吧。」他吐出一个烟圈，「再抽一根。」
店里人很多，也暖和，二宫和也一进去就脱了外套挂在墙上。相叶雅纪从自己位子上挤过来，像是电视剧似的拉着二宫和也左看右看，「真的是ニノ~居然一点也没有变~」
一听口气就知道是喝多了，二宫和也好笑地扒下他的手，发现在座好多人都不太叫得出名字——并不全是同班同学。不过都是成年人了，大家喝酒聊了几句就熟络起来。他今天一直忙碌到刚刚才结束工作，喝了酒整个人就很容易松懈下来，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，喊着老板又上了一杯酒。
门被推开，灌进冷风，凉得二宫和也清醒了一点，身边的空位坐下了人，带着夜里冰冷空气的味道，老板的酒刚放下，他就自顾自地拿起喝了，「谢谢。」
二宫和也只好再叫了一杯。
「呐，这位你还认得吗？比我们大两届的学长。」
「大野智。」他自己报上了家门，用酒杯碰一碰二宫和也的空水杯。
当然……记得。二宫和也的酒来了，他拿起来跟他碰杯，豪爽地喝了一大半下去，「二宫和也。」
原来他们一群人都是联络员，被老师聚到一起联络校友的，吃过几次饭之后就渐渐形成了小团体，时不时出来吃顿饭。二宫和也高二就转走了，相熟的同学并不多，不过当年他挺出名的，不少人都知道他——在迎新晚会的音乐剧里反串过女生角色。
酒过三巡，倒的倒，醉的醉，二宫和也觉得睡眠不足的脑袋有些头疼，听旁边的人说，「我明天还有事，就先走了。」
坐在里面的有个人起身拿外套，声音清醒，像是没有喝酒，「那坐我的车走吧。」
有人开了头，二宫和也顺势就起身告辞，可他身上黏着一个多年不见的牛皮糖，酒气熏熏地抱着他的胳膊要跟他回家。
「哎，这家伙。」原本走到门口的人折回来，动作娴熟地像是早就料到似的，把人从二宫和也身上扶了起来，询问道，「你住哪儿？一起走吧？」
二宫和也这才想起来他的名字。樱井翔。问了泷泽拿上相叶雅纪的包和外套跟上了。他不知道相叶雅纪什么时候和樱井翔关系那么好，心里有很多疑问，不过彼此都太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，任何事情都不奇怪。
坐上后座的后二宫和也报上了自己的住址，樱井翔听了「咦」一声，对副驾驶座的人讲，「那不是和智くん家很近嘛？」
「是吗？」大野智撑着额头淡淡的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。
二宫和也的房子是公司安排的，入住一个月不到，每天忙的只睡个囫囵觉的功夫，对周边的一切都不太熟，听了也只是尴尬的笑。樱井翔听大野智这么说，就从后视镜里看了二宫和也一眼，笑着缓和气氛，「我忘了你除了知道海域和鱼种，其他都不太记得清。」
「嗯……记不太清。」
二宫和也家先到了，相叶雅纪不能真的跟他走，于是就留在车上。等看着人进了小区，车子才重新发动。宽敞的后座被相叶雅纪放肆的霸占着，没人护住他了，樱井翔车就开的慢了点，时不时回头看看注意情况，免得他摔了。
大野智很有眼色，「先送我吧。」
「当然了，你家不是就在前头。」樱井翔一脸坦荡，「啊，不过那个二宫，和以前变了好多啊。」
和今晚许多人讲他一点儿都没变相反，大野智点头，「嗯，变了。」
那个总是偷看自己，胆小又拘谨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