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本润自来就不是会平白无故好心的人,即便那人是相叶雅纪难得交到的朋友。就算是朋友又如何?不过短短几日,也不见得是真心相交的朋友。可说起来,已经答应了那个家伙。
一回到住处,相叶雅纪就被按规矩关了禁闭。族里自来规矩如此,这样还是松本润徇私庇护轻一些的惩罚,他一点儿也没有不开心地去阁楼中面壁思过。
有人却不开心。樱井翔阴沉着脸说,「这惩罚也太过了些。」
松本润冷笑,「你又不是本族人,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头论足了!」
两个人眼神一对,刹那间腥风血雨,又拔出刀剑相向了!相叶雅纪夹在两人中间着实无奈,上前去拉人。
「你走开些!」
「你别过来!」
这两人在某些方面倒很有默契。只是相叶雅纪不听,冷不防被松本润的苗刀划了背,「啊——」
这场打斗就此搁罢,两人都朝相叶雅纪伸手过去,通通被挡开,「别碰我!」
樱井翔不听,还要去拉,被松本润一挡,冷冷地瞥,「什么都不知道,就别靠过去。」
相叶雅纪最后竟然是使着轻功离开的,速度快到地下被留下一丝血滴。松本润即刻跟上去,只剩下樱井翔在原地。他怎么觉得……刚才划破了他的后背,渗出来点点血迹隐隐发黑呢?松本润这人,该不会在刀上抹了毒吧?
虽然伤在背后,相叶雅纪处理伤口的功夫却是一流,等松本润推开他的房门,他已经止了血,上好药,拿着小包裹准备去禁闭。只是走前还不太放心,拉着松本润交待,「我知道你很厉害的,那毒一定解得了,只是不知道解好毒,我从阁楼中出来没有……你要好好帮我照顾这几个朋友嘛。」
「……好好好!」松本润最是挡不住他讨好撒娇的模样,从背后变出那只没收的大灰兔子悄悄塞给他,「我看你在里头无聊的要发霉,别给人知道了。」
「噢!」相叶雅纪连忙塞进怀里,小心翼翼地、一步三回头进了阁楼,「那你可别再和樱井翔打架啦!」
松本润真没有和樱井翔再打架了。他不白白替二宫和也解毒,要的东西也奇特——要大野智和樱井翔帮他做教书先生,教族里的小孩子认字念书。
樱井翔腹诽他,明明最看不起中原的模样,却又要人学,真是够矛盾的。两个人都是聪明的,语言上的天赋从前没发现,接触下来几日,这异族话语便说的有模有样。樱井翔想着这些是相叶雅纪同族的小朋友啊,就教的更用心了。只是学生们却不这样想,总是不来上学不说,还恶作剧。
樱井翔忍了几次,终于逮到一回。他一张俊脸冷下来,四五岁的小孩子就吓得发怵。「你们就这么不爱听我讲课么?」不是不爱学,他悄悄观察过,每逢大野智讲课的时候,这些小孩子都十分乖巧好学。
「……也不是。」不会说谎,扭捏了半天,又得到了樱井翔不打人的保证,才结巴着说,「你……你不是那家伙的好朋友么。」
「哪个家伙?」
「相叶啊。」小家伙不以为然,「那个二宫也是他的朋友吧?你看他都已经中了毒——」
「这有什么关系?」
「当然了!他全身都是毒呢!碰到会死的!爹娘不让我们靠近他的。」几个小家伙煞有其事地点头。樱井翔听得一怔,这几个家伙撒腿就跑。
他全身都是毒呢!樱井翔,就想起他每每受伤后对他人退避三舍,孤零零的模样。他说,二宫和也是他难得交到的朋友,就连那只大灰兔子,也是第一次有小东西亲近他,宝贝得和什么似的。想起他炫耀得意的模样,心头就莫名发涩。
学生们,的确是更喜欢大野先生。虽然樱井先生讲课也很好听,可一想到他和那个家伙很亲密,亲密地松本祭司大人发怒,就觉得很可怕。所以虽是隔天的课,总有一部分人来蹭大野先生的课。而且……大野先生课上,还有一位病娇娇的世子爷。听说留在这里求祭司大人解毒的,也没见他喝了什么药,整天都和大野先生出双入对。
和外界的冬日景象不同,这一片温暖得像是明媚的春天。晴天时,课堂就设在屋外的大片草地上,先生在讲台上说文解字,学生们在底下听得津津有味,风和日丽,鸟语花香,读书声朗朗。
天气好的时候,那个世子就摆一张躺椅在外头,不知道在看什么小人书,常常听着读书声睡过去。然后大野先生就会过去给他披上一袭薄被,再示意学生们小声一些,下了课也要悄悄离开。阴雨天是少数,可他也总是坐在后排,提笔写着他们还没学过的汉字,在纸上洋洋洒洒地下,比先生写在板上的样书还要好看。问他写什么,他就神神秘秘地一笑,每每讲到荒诞处,先生就要过来敲板子。
可这群机灵鬼没几天就发现了,先生看上去是说一不二的人,却总为世子破例。所以,这位中了毒的世子,是比大野先生还厉害的人么?
下雨天。几个爱迟到的小鬼进门时就发现了,那个总坐在后排笑盈盈嘲笑自己的世子破天荒的不在。大野先生见了他们几个就皱眉,倒没有多说,只是继续讲课。几个人交头接耳,都觉得先生今日有点不对劲。一直到两个时辰的课结束,那个世子也没出现。
大野智心神不宁地收拾东西。二宫和也吃着松本润配的药调理了几天身体,这日天未亮就被喊走了,想跟着去,松本润不让,又指出今日是自己执教,只好作罢。他正想着,那个人就撑着伞由远至近,从青色的雨帘中款款而来,迈入屋中。
雨下得有些大,撑着伞还是湿了头发与衣裳,他也不打落水珠,面上似笑非笑地走到案桌前,「先生,我今日一早起来旧疾复发,刚才大夫那里回来。您这是已经上完课了么?」
因为案桌设的有些高,二宫和也讲话时微微仰着脑袋,一张面孔看上去无辜极了,就是最严厉的老师也不忍心责难他。「下回不许了。」
「噢。」他的手在桌上划着圈,没几下就划到大野智手上。大野智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些墨渍,二宫和也相比下略显稚嫩的左手覆上去,沿着那几处脏污的地方蹭,低着头像是很委屈的模样,「那我岂不是比别人要落下一日功课了?」
「先生你最好了,给我……个人授课一回嘛。」
大野智被他的手蹭得心痒,想要抽回来,却被牢牢握住,又不敢和他较真有力,用书册子点了点他的脑袋,「平日里上课也不见你认真听,写些什么胡乱的鬼东西都不知道,倒还计较这一日的功课了。」
这两人先生、学生的戏演起来没完没了,二宫和也握着他的手得意地笑,「哪里是什么鬼东西?话本罢了!《风流和尚俏王爷》……祭司大人可很喜欢呢!」